“小姑娘美若天仙,心思竟也這般活絡,不知來自哪方宗門?”
老人似是感到有一些疲憊,然后就在旁邊的廢墟中坐了下來。
“你是什么人?”蘇幕目光如炬。
這個將他們引到這里的老家伙,仿佛對他們沒有什么敵意。
但看不出敵意,或許才是最大的危險。
老人在聽見蘇幕的問詢之后。
卻是莫名的低下頭來,他的脖子很長,卻又很是枯瘦,這般垂下頭來他的臉仿佛已經貼到了胸口上,而那長長的脖子在昏暗的光線下看起來就不像一個正常的人類,頗為恐怖。
如果是常人,這個時候自然看不見他的眼神。
但蘇幕他們不是常人,自然能夠看見。
老人那雙深陷的眼窩,如同此前他們摧毀山體后看見的那漆黑的洞口般,宛若深淵。
那深淵的眸子中,漸漸浮現出來的是濃濃的恨意和不甘。
他的回憶之中似乎盡是失敗。
漸漸的。
老人重新抬起頭來。
再看蘇幕他們三人的臉上卻擠出了些許的笑意,“不知道三位可知曉魔宗玄陰山之亂。”
此言一出。
蘇幕和檀如蘇兩人都同時看向了莫千與。
無他,他們兩人都不知道。
莫千與沒有在意兩人的目光,稍稍想了想后說道:“魔宗玄陰山之亂,上代魔宗宗主死后,他的弟子,當時的魔宗青龍圣使度生一不滿他的師兄繼任魔宗宗主之位,于是發動了叛亂。”
魔宗也正是因為那一次內亂。
徹底成為了北方雪國的附庸。
因為若不是如此,他們的山門必然會被大周強者所摧毀。
“看來還是有人記得的,”
聽了莫千與的話,老人似乎感到很是欣慰,道:“不錯,我就是度生一。”
“你是度生一?”莫千與心中雖然頗感驚愕,神色卻很是平靜。
度生一看出了莫千與臉上的質疑,卻也沒有直接解釋,只是緩緩說道:“你們所知曉的事實是如此倒也沒有出乎我的意料,我那師兄在抹黑一事上想來是十分擅長的。”
莫千與聞言微微蹙眉。
但她并沒有因此追問下去,而是看向了身側宵練古劍,說道:“既然你承認自己是魔宗之人,我們便也無需在意你究竟是誰,總歸是該死的。”
“當然,若是你自愿束縛,我們倒是愿意聽你講一講你的故事。”
“呵呵,小姑娘何必如此著急,”
老人緩緩伸出自己那雙宛若隨時會碎裂的枯柴般的手。
他朝著蘇幕幾人攤開了手掌,說道:“你們不必以為剛才我攔住了那位小兄弟的飛劍便以為我修為深不可測,剛才那一指已是我積攢數年才擁有的力量。”
只見他先前用來攔住蘇幕飛劍的雙手之間,有著兩道很深的口子,連里面的骨頭都已經傷到。
奇怪的是,并沒有鮮血從中流出。
他的血管里仿佛根本沒有鮮血。
這讓蘇幕三人都感到很是震驚。
要知道,即便是修士,體內沒有了血液,那也是不可能活著的啊。
度生一雖然沒有從他們的臉上看到太多的驚訝,依然解釋道:“魔宗之人,行事無道,嗜血肉為生,諸般邪異功法數不勝數,你們見我血管之中無血,并不代表我體內沒有血。”
“只不過都修煉進了臟腑和骨髓之輩罷了,當然,魔宗的功法雖然強大,卻也有著不可挽回的后遺癥,如今我這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很大程度上便拜此等功法所賜。”
他說得很是坦然,仿佛一點也不在乎站在他前面的是三名大周正道弟子。
小猴子笑道:“原來你們自己也知道自己行事無道啊。”
“呵呵,”
度生一看向猴子,說道:“你們眼中的惡人,往往他們比你們還要清楚自己所做的事情有多么的深惡痛絕,有多么的天地不容。”
如此坦誠的魔宗之人,倒是極為少見。
畢竟絕大多數的魔宗弟子。
他們從來不會承認自己所做的事是無道的,總是說大道無情,世道殘酷,他們只不過是求生存而已。
反倒是所謂的正道,不過是一群占據資源,個個皆是道貌岸然之輩。
嘴上的聲聲仁義,比起他們背地里的陰謀詭計,簡直令人惡心不已。
他們自詡自己行事果敢,從不拐彎抹角,仇怨分明。
卻從來不曾反思過,死在他們手中,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不知道有多少。
所謂仇怨分明。
便是在道路之上。
一名行人不小心撞他們一下,即便是跪地磕頭求饒,也要將要對方碎尸萬段。
那些魔宗弟子卻還要將這樣的作風當做推崇的存在。
為了貪食修士血肉精氣。
他們無緣無故地斬殺一名修士。
反而高高在上地告誡他們修道便是如此殘酷,弱肉強食,弱者就該被強者吞食。
僅僅這樣的觀點,卻吸引了不少人加入魔宗。
認為這才是修道真理。
黑暗就這樣籠罩彌漫開來,魔宗的弱肉強食,屠戮之道遍及九洲大陸。
他們所謂的世道混亂,難道不正是他們這些魔宗弟子所破壞出來的么?
戾氣如此之重竟還責怪這個世界,竟還好意思說修道本就如此。
當真可笑至極。
這個世界本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強者庇護弱者,弱者成為強者,此才是生生不息之道。
就像將魔宗驅逐神州的大周。
世道哪有魔宗肆掠時混亂。
“這話說得倒是有理,”
蘇幕很認可度生一說的這句話,說道:“既然你說你那位師兄擅長抹黑,那么本來又是怎樣的?”
度生一看向他,稍作沉默,深淵般的目光進入到悠久的回憶之中。
他緩緩說道:“師尊本意將魔宗宗主之位傳于我,這件事本是秘事,我那師兄卻不知在什么時候就已經在師尊的身邊埋伏下自己的人,于是我那師兄提前知曉了這一消息。”
“魔宗弟子,心狠手辣乃必修之課,他既知自己無緣宗主之位,豈肯甘愿,便在我一次外出之際,他竟將師尊殘忍殺害,斬殺宗內反對之人,繼任宗主之位。”
弒殺師父。
這樣的事情在魔宗聽起來確實沒有多么驚訝的。
他們甚至聽聞魔宗有一種功法。
想要修到最高一層,便是需要將傳授此功法的師尊生生吃去,連一滴血一片肉都不能夠放過。
可想而知。
魔宗之內有多么的慘無人道。
所謂的倫理綱常,在魔宗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若是弱者就要
他們無緣無故斬殺一名蜀山弟子。
小猴子聽著唏噓不已。
蘇幕雖覺此人頗為狠辣,但誰又知道眼前度生一所說究竟是真是假?
只見度生一握緊了拳頭。
莫千與法眼之下,看見了他骨髓之中逐漸暴躁的血煞之氣。
度生一陰沉著繼續說道:“待我回到宗門,他便以師尊的名義讓我做青龍圣使,他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事實上我卻早已經知曉。”
“你在外面,如何知道的?”檀如蘇道。
“師尊早知大限將至,只待我完成任務歸來足夠名望,”
度生一咬牙切齒,不過他的牙齒脫落了許多,僅剩下兩顆門牙,“且不說他早已暗示過我,在師尊遇害時,師尊所養的冰燈草便攜著宗主指環逃了出來。”
冰燈草,也是一種頗為罕見的靈草。
顯然,這是已經修煉成精,但度生一的師兄卻不知曉。
說完這句話。
度生一便從自己的身體內取出了一枚指環。
莫千與凝神看去。
她在書本之上見過魔宗宗主指環,但實際之中并未見過,就這般看起來倒不像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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