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既然離開了首輔府,便已與宋卿沒有任何關系,宋卿救不了人,留在這里也是無用。”
“來人。”
話音落下,守在門口的侍衛立即沖了進來,單膝跪地。
“卑職參見皇上。”
“送首輔大人回府。”
“是。”
兩名侍衛站定在宋淮之左右兩側,態度恭敬又隱隱透著一絲強勢。
“首輔大人,請。”
宋淮之瞧著床榻那邊自始至終都沒看過自己一眼的人,輕瞇了下眸子。
靜立片刻,轉身朝殿外大步走去。
玲瓏眼見偌大的寢殿只剩下自己了,正猶豫著要不要出去,男人低沉的聲音便在下一瞬響起。
“你也退下。”
她動作一頓,偏頭往少女的方向看了看,隨即彎腰福身:“是。”
待到室內完全安靜下來,裴澈才抑制不住地將少女的手捧起來,整張臉埋進去,嗓音顫抖哽咽。
“初初,別這樣懲罰我,求你……”
溫熱的淚水落入少女白皙細膩的掌心,又沿著指縫一點點緩慢溢出。
男人高大的身軀佝僂著,猶如瀕臨絕望的野獸,只能緊緊抓著手中最后的一絲希望。
……
皇上下令徹查梨妃中毒一事。
所有經手過早膳的人全被抓去了慎刑司,宮中一時人人自危,風聲鶴唳。
臨近亥時,太醫院的一眾太醫尚未研制出可以緩解毒素的解藥,李太醫已經害怕得腿都開始打顫了。
幾人帶著藥箱重新回到宣德殿,直接跪在了殿外。
“臣等無能,還請皇上……降罪!”
李太醫說著,俯身叩首,額頭重重磕在了地上。
宮中兇險,早在入宮為醫的那一日,他便已然料到會有這么一天,只是……
“皇上,此罪責全在微臣一人,還請皇上開恩,饒過微臣一家老小。”
裴澈此時出奇的冷靜,像是完全接受了事實般,語調低沉平穩:“可有辦法讓梨妃暫時醒過來。”
“這……”
李太醫抬起頭,遲疑幾息,低聲道:“倒是可以試試以毒攻毒,只是……這樣清醒過后,毒素可能會蔓延得更為迅速。”
簡而言之就是,少女可以暫時醒來,但卻是連子時都撐不到了。
裴澈聽到這話,背在身后的手頓時緊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再等一刻鐘,若是還未有人揭榜……便用這個方法。”
“是。”
……
一刻鐘后,宣德殿內寂靜如常,未有任何侍衛前來稟報消息。
裴澈眸色漆黑深沉,猶如幽深的潭水般,一眼望不到底。
“開始吧!”
“是。”
玲瓏接過李太醫手中的瓷碗,回到床邊,看著躺在上面氣息越發微弱的少女,眼中再次蓄起淚水。
娘娘……真的救不回來了嗎?
她竭力控制著發抖的手,將人慢慢扶起靠在自己身上,舀了一勺碗里的藥汁,喂到對方唇邊。
只是……
少女昏迷了這么久,又沒有意識,根本一點兒都喂不進去。
深褐色藥汁順著蒼白的唇角流下,滴落到淺色衣衫上,逐漸暈染成一片。
玲瓏手忙腳亂的,正想用另一只手擦一下,左手上的瓷碗便驀然被人拿走了。
“朕來。”
裴澈站在床榻邊,眸光沉沉,微低的嗓音透出幾分暗啞。
他伸手將少女嬌小的身子接過來,攬進懷里的那一刻,心頭窒息般的狠狠痛了一下。
隨即沒再猶豫,直接將一大碗毒藥灌進自己嘴里,捏住少女的下顎,垂首吻了上去。
“皇上——”
“皇上——”
李太醫和玲瓏震驚地瞪大眼睛,話剛出口,就見男人已經將藥汁渡進了少女口中。
“皇上……這、這……快、快備解藥!快備解藥!!”
李太醫踉踉蹌蹌跑向外面,中途甚至還摔了一跤,卻也沒顧得上,趕緊爬起來又繼續跑。
梨妃娘娘出事他有沒有命活不知道,但皇上若是出了事,那他一家老小可就真都得上斷頭臺了!
服下毒藥大概半刻鐘左右,少女猛然咳嗽一聲,隨后吐出一大口鮮血。
“噗——”
“初初,你醒了!”
裴澈眸底一亮,仿佛臨刑前的囚徒看到人生中最后一抹光彩般,心灰意冷中又帶著一抹釋然。
“初初,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溫梨初只覺得自己好似睡了很長一覺,再次恢復意識,耳邊就是男人焦急的呼喊。
她輕皺了下眉,徐徐睜開眼睛,看著面前之人眸中隱含的淚光,不解道:“你怎么了?”
話一出口,她才驚覺,自己的聲音竟然嘶啞得不成樣子。
“我、我這是……”
“娘娘!嗚嗚嗚……娘娘……”
玲瓏再也沒忍住,一下撲倒在床榻前,整個人泣不成聲。
她現在已經顧不上皇上會不會罰她了,反正……反正娘娘走了她也不想活了!
裴澈動作輕柔地幫少女擦了一下唇角的血跡,額頭抵著對方,嗓音溫柔:“初初,我好想你。”
明明才過去不到一日的功夫,他卻恍惚覺得,好像人生都快走到了盡頭一般。
溫梨初察覺到異常,回想了一下之前發生的事,又感受到自己渾身無力的狀態,輕聲道:“我中毒了?”
“不過看你們的樣子……情況應該不太好,我沒有多少時間了吧?”
裴澈沒說話,只伸手將少女緊緊抱進懷里,不停重復:“初初,別離開我,求求你……”
“裴澈,答應我,不要遷怒任何人好嗎?太醫院的人,還有今日在寢殿內當差的侍衛宮人……”
“他們都是無辜的,和我中毒的事沒有關系,你不要濫殺無辜,好不好?”
少女的聲音嬌柔虛弱,好似隨時都會永遠沉睡過去一般。
裴澈聽著,越發恐慌無措,卻毫無辦法,只能收攏手臂將少女抱得更緊。
“初初,只要你不走,什么條件我都答應,求你,不要離開……”
“你若是敢走,我就將他們所有人全部殺光!讓他們全都給你陪葬!”
溫梨初感覺自己的氣力開始逐漸流失,視線也愈發模糊,彎了彎眸子。
“裴澈,你……不會的,幫我……照顧好玲瓏……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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