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錢氏酒莊,顛得楚寧七暈八素,屁股蛋子生疼。
此時,這里已圍聚了不少百姓。
眾人七嘴八舌,討論的都是趙二因為沒有收到黑錢,一怒之下,放火燒了酒莊,燒死了錢德。
楚寧現在還不想對此作出結論,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勘察現場。
因被大火足足燒了兩個時辰,現場除去幾根大柱子,基本已被燒一空。
到處是灰礫瓦片,殘垣斷壁,隨處可見。
趙二坐在地上,蓬頭垢面,似乎是酒后剛醒。
這時見了楚寧立馬大喊起來:“大人,我是冤枉的。”
楚寧沒有回答,轉向另一邊發現仵作正在勘驗尸體,他沒有多說,只是在現場仔細查看起來。
胡縣丞沒有跟隨楚寧,而是兩眼瞪著趙二,想要說什么,卻又什么也沒說。
可眼神里大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失落。
另一邊,仵作正戴著一副不知什么材質的皮手套,十分認真地檢查錢德的尸體,不時的嘴里還在念叨,身邊一個年輕小子便不停的在尸格上記錄下來。
楚寧沒有近前,畢竟這不是他的專業,只是遠遠的看著仵作在忙碌。
只見仵作躬著身子一寸一寸仔細查看,最后又招呼年輕小子搭把手,把錢德翻了個身,這時一張因高溫而扭曲的臉顯露出來。
那是一張極其猙獰的面容,眼珠子已經深陷,可嘴巴卻張得老大。
楚寧打了個冷顫,倏地收回目光。
這仵作果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可仵作顯然是見多識廣,極其淡定的湊近一些,又伸出手來在錢德腦袋是上檢查一遍。
隨后嘴里說了幾句,又伸手將錢德的嘴和鼻子查看一番。
待到仵作領著年輕小子抄抄寫寫忙完,楚寧才喚他來到近前詢問情況。
仵作回答:“錢掌柜應該是被人用棍子擊打頭部暈厥倒地,后又被人放火燒死的。
而且從死亡時間來看,大致與放火時間吻合。
具體的詳情,晚些時候小人會呈交一份仵作報告。
到時大人有何不明的可再詢問小人。”
楚寧點點頭,示意他先去忙,隨后又叫來錢德夫人。
對方年齡大概不到三十,長相嬌俏,一身紫色錦衣,更顯玲瓏身姿。
可湊近了明顯能聞到她身上有一股濃烈的胭脂味,眉宇間似乎有一股煙花氣。
可楚寧不關心她的身世,問她:“是你報的案?”
因為楚寧出現時,胡縣丞已做了介紹,錢夫人此時已知他身份。
“大人,正,正是民婦。”
錢夫人點點頭,還在不住抽泣。
“你能不能再把詳情說說。”
錢夫人又將案情說了一遍。
與胡縣丞所說基本吻合,看來單從案情上確實找不到破綻。
人證物證俱在,趙二是罪魁禍首似乎已是板上釘釘。
回身又看了一眼趙二,這小子眼里全是不甘和憤懣。
錢夫人一下子哭喪起來:“大人啊,我家老爺死得冤枉!你可要為民婦做主啊!”
“嗯,你放心。”
楚寧收回目光,肯定道:“只要是趙二干的,我決不輕饒。
不過這件事,我還要好好審查。
畢竟,這牽連到兩條人命還有衙門的聲譽。”
錢夫人平靜的應了一聲,隨后目光又死死瞪著趙二,大有一口活吞了此人的樣子。
楚寧又找來更夫,這是一個頭發已然花白的老頭,在青山縣打更生涯已有二十余載。
“老人家,丑正時刻,是你親眼所見趙二進了錢氏酒莊,是吧?”
更夫先是一愣,隨后恨恨道:
“對,就是這畜生。”
“你看清了嗎?確定是他?”
楚寧又問。
“大人,我年紀雖大,可我眼睛不花,我是看著他走進去的。”
更夫說起來就有些氣,可很快平靜下來:
“我老陳頭在青山縣打更已有二十年,我做人可是清清白白,絕不會憑空誣陷一個人。”
“嗯,我只是要確定一下。”
楚寧想了想,又問:“老陳頭,你當時還有沒有看見別的人?就算周圍有人也包括在內?”
老陳頭仔細想了想,肯定道:
“沒有。我就在前門大街上看見趙二拎著一個壇子走進去,當時也沒多想,就繼續報更去了,一路上再沒有撞見一個人。”
楚寧又找來胡縣丞了解了一些關于老陳頭的事。
這老頭做事兢兢業業,好幾次撿到貴重物品都還主動交到了衙門。
青山縣百姓都知道這老頭的人品,做人確實清清白白。
看來,這老頭見到的還真是趙二。
……
……
縣衙。
錢德的尸體已被帶回停尸房。
趙二也被緝拿關押進了大牢,仵作的報告也交到了楚寧手中。
這時已經是午時了,楚寧沒有吃午飯,而是拿著仵作的驗尸報告發愣。
胡縣丞端著一個托盤,小心翼翼進了后院。
隨后在楚寧身前的圓桌上擺上一碗米飯,一份紅燒肉,還有一碟咸菜。
“大人,先吃飯吧。”
楚寧應了一聲,可仍然沒有動。
“哎!”
胡縣丞將托盤放在桌上,慢慢又在楚寧對面坐下了:
“大人,這件事情要怪就怪趙二自己。
我知道他家里困難,上有一個老母親,下面又有三個孩子,他老娘又時常身體不好,就他那點銀子怎么能夠家里開銷。
可衙門里既然已經定了規矩,那這些事就不是他貪墨黑錢的借口。”
說著,胡縣丞竟也顯露出深深的惋惜。
“我剛聽你說趙二家里的情況,怎么以前從沒聽人提及過。”
楚寧問。
“大人有所不知,這趙二要強,別看他平日里嬉皮笑臉,流里流氣的。
其實啊,特別孝順,對三個孩子也特別好,不過就是死要面子。
記得有次他老娘病了,連到藥鋪抓藥都沒錢,我就想著在衙門里讓大家伙湊湊,給他一筆銀子。
可這小子死活不要,硬是去碼頭上給人扛了一夜糧食。”
楚寧道:“那他怎么還收黑錢呢?”
“誰不收啊!
這些都是衙門里的潛規則,你不收,人家反而瞧不起你,覺得你清高,就沒人跟你玩。”
說著,胡縣丞竟是一聲長嘆:“大人啊,有時做官就得學會和光同塵啊!”
楚寧當然不認同他這樣的屁話。
來到這個時代,楚寧給自己定了一個最基本的底線,那就是一定要做個好人。
這個好人不是事事都得為他人著想,也不是非要舍身取義才叫好人。
而是要有做人最基本的原則。
吃完飯,打發老胡走后,楚寧準備親自去找趙二聊聊。
現在趙二放火燒錢氏酒莊,害死錢德的事已鬧得沸沸揚揚,他已對錢夫人保證,一定會在三天內給她一個交代。
作為當事人,現在趙二的說辭就變得十分重要。
楚寧打定主意,一定要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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